01 市井混混
我叫许卫,是一名环卫工人。而十年前,我却是个游手好闲的人,一个整天嚼着槟榔叼着牙签在村子里东游西荡的痞子。
那时我27岁,没有对象也没有人给我介绍对象。
村里人见了我,实在避不开时,也会热情地跟我打招呼:伟哥,又在村里视察工作啊……他们故意喊我‘伟哥’而不是‘卫哥’,只是想嘲讽我,但我无所谓。我知道,他们其实是看不起我的,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坨狗屎,他们只是害怕——害怕防不胜防的麻烦。
父亲也不待见我,心情不好或喝点小酒时,他就会破口大骂我是条狗婆蛇——没出息。
(狗婆蛇,是当时农村很常见的一种爬行动物,学名不知叫啥,是蛇界的异类,貌狰狞,生而为蛇,却有四肢,跑得又没蛇快,是为耻辱。)
我那毫无激情的青春,就在这种浑浑噩噩的游荡中被我挥霍,但我满不在乎,反正都已神憎鬼厌了,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直到——直到有一天。
那天父亲又喝了点小酒,他没有骂我狗婆蛇,破天荒还给我倒了一小杯。
“有话直说,我还有事。”我内心瑞瑞,父亲每次对我和颜悦色时准没好事,不是叫我去和张赖子学泥工就是叫我和王麻子去学杀猪,理由是我近一米八的块头有把子力气,算是专业对口。什么歪逻辑,那孙猴子小巧玲珑的就该在花果山绣花?
“儿啊,你那赖子叔……”
“停停停,又想叫我跟张赖子去工地搬砖?没门!不去!”我不等父亲说完,一口回绝。
“搬砖怎么啦?人家搬砖砌了那么一大栋房子在那里?你呢,除了偷鸡摸狗,除了打架斗殴,做过哪件……”父亲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饭碗菜碗都跳了起来,他刚给我倒好的那杯酒也弹了起来,一歪,又骨碌碌‘啪’掉地上摔碎了。
“你拍桌子没用,你就是掀桌子我也不去,打死都不去,你也不看看,工地上哪个不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那是人过的日子吗?别看张赖子回到村里人模狗样的,工地上他那个鬼样子鬼看了都躲。”我把牙签在嘴里倒来倒去,显得极不耐烦。
“把你那搅屎棍拿下来好不好,整天叼着根破牙签,哪天摔一跤戳死你,狗婆……”父亲一拍桌子,作势就要站起。
“戳死也比在工地上被人埋汰死要好,不去不去就是不去,想去你自己去。”我这一辈子最讨厌听到的三个字就是‘狗婆蛇’,我把凳子一踢,就要拂袖而去。
…… ……
我和父亲面红耳赤地对呛,像两只斗鸡,谁也说服不了谁,母亲看不下去了。
“都坐好呷饭,父子俩前世就是对头,见面就呛,见面就掐,就不能好好说一次话?”母亲把左手放到父亲肩上,想把他按坐下,扬起右手装模作样朝我打来,一边使劲朝我眨眼咧嘴。
因为常问母亲要槟榔钱,我只好重新坐下,我直视着父亲,以表达我的抗拒。
可能是最后一个‘蛇’字被父亲生生咽了回去,他嘴角抽蓄着,黑脸胀红,眼角那深深的鱼纹一跳一跳的,父亲气得不轻,望着他随着血管的收缩而颤动的如霜鬓角,我内心一颤,不到60的父亲头上已有了大片大片的白发,那大片大片的白发里,有多少不是因为我的混账而仅仅是岁月的摧生?他的背也不再挺拔,这还是我心中那威凛的参天大树吗?除了问母亲要钱,我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关注父母,关注这个家了。
“爸,您说,我听您说。”我吐掉牙签轻声说。
父亲像泄了气的皮球沉默地坐下,他抓住酒杯,他抓酒杯的手微微颤抖着,抿了一小口酒,轻轻的放下酒杯,他又掏出一支烟,大口地吸着又缓缓地吐出,那烟便在他眼前弥漫、缠绕,透过烟雾,我分明看到父亲眼里闪过的一丝泪光,泪光里纠缠着失望、落寞和痛苦,就像一个落水的人,突然停止了挣扎,不甘却认命,这种放弃,让人心如刀割。
“累了,困了。”父亲扔掉烟蒂,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02 馅饼砸着头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没出去和狐朋狗党鬼混,那天晚上,我碾转反侧。
我第一次开始以一种严肃的态度思考人生,学生时代那些志存高远的理想,早被放荡形骸的堕落消磨殆尽,同时消融的也许还有父母的殷殷期望和他们的健康,仿佛突然之间父亲的头就白了,这种仓促,令我猝不及防。
人生是个很沉重的话题,这种沉重让我在天快亮时才沉重地睡去。
我面带笑容,甚至发出了呵呵的笑声,因为我正在娶媳妇,梦里。
母亲把我叫醒时,我特别恼恨,不是恼恨母亲扰了我的好梦,这样的梦我几乎天天做,扰就扰了,也无所谓。我是恼恨我自己,在思考人生那么严肃的主题下,我竟然无耻的在做着娶媳妇的美梦。
我确实想老婆了。
“爸,我今天就去找赖子叔。”我找到父亲。
“想清楚了?那可是个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的鬼活。”
“想清楚了,想了一晚上,梦里都在想这个问题,因为我不想做狗婆蛇。”我心虚地望望父亲。
我跟着赖子叔开始在工地搬砖,我的双手磨出了泡又磨出了血,我咬牙忍着。这不算什么,最难受的是,正是三伏天,别人都穿着薄薄的短袖工装,我却套一件秋冬长袖工装,因为我怕露出我左臂上纹的那条龙,别人看见了那条张牙舞爪的龙一定会揶揄说:哟哟哟,看,黑社会也来搬砖了。
搬了个把月砖,苦是苦了点,可我内心安宁而踏实。晚上我仍旧做着娶媳妇的美梦,但我相信,我一定会美梦成真。
有一天,母亲忽然打电话来,叫我抽空回去一趟,我想,肯定是有人给我来做媒了,我心里乐开了花,只是不知道对方漂不漂亮。
我向赖子叔告了个假,就急着往家里赶,还没进屋我就东张西望。
“妈,捡到金子啦?”看到母亲迎出来时喜滋滋的样子,我放下西瓜打趣道,一边又东张西望起来。
“嗯嗯,是捡到金子了,一大坨金子,嗯?你鬼鬼祟祟看什么?你爸去村里了,等下才回来”我的心不在焉引起了母亲的疑惑。
“妈,你火急火燎喊我回来有什么好事呀,我工地上正忙呢。”
“好事好事,天大的好事,家里分了差不多15万块钱的征地款,正好留着给你娶媳妇。”
“真的?天上真的掉馅饼了?”我大喜过望,心里却也有点小小的失望——不是给我说媳妇。
想到突然多出的这一大笔钱,我马上把那一点点失望丢到了脑后,我开始规划着这15万,规划着我的人生。
直到吃晚饭时,父亲才回来,看到黑了的我,父亲却笑了。
父亲放下碗筷时,我忙递了一支烟过去,又赶紧着帮他把火点上。
“这么殷勤,准没憋什么好屁。”我那点小心思可瞒不过他,父亲眼毒着呢。
“那……啥?是这样的,我想……”我小心组织着言语,生怕又惹父亲不开心。
“想啥?是不是听你妈说了,想打这笔钱的主意?”父亲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像一只洞悉一切的老狐狸。
既然父亲挑明了,我也不再遮遮掩掩,我添油加醋地向父亲推销着我的计划,早和我商量好了的母亲看似在做家务,却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敲着边鼓。
父亲只是听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我慷慨激昂了半天,直说得口干舌燥,父亲仍没有说话,我却听到了轻微的鼾声,我望向父亲,父亲竟然耷拉着脑袋睡着了。
我心一凉,没戏了,计划流产。
第二天,当父亲骂骂咧咧地把他还没捂热的征地款交给我时,我一脸懵逼,这转变也太不可思议了,我翻来覆去一晚上准备好的说辞全派不上用场了。
事后听母亲说,其实父亲早就想好了,孩子懂事了,这钱孩子想怎么划算都行。
难怪他昨晚在我规划蓝图时竟然睡着了,我当时还有点愤愤不平。
哎,父亲的心思,我永远猜不透。
03 钱包鼓了
两条主道半包围着村庄,一条自北向南,一条自西向东,在一个叫三十庙的地方交汇并合二为一向南通往省城。
三嫂就是那条新修的马路上的一名环卫工人,还是女朋友的一个远房亲戚,我们的相识缘于一次差点火拼的争吵,这是后话。
那天早上接过父亲手里的钱,下午我就将一台崭新的朗逸开回了家,这引发了我们村小小的骚动,那是我们村第一台车。
背地里又有人开始议论我是败家子了,狗改不了吃屎……依我原来的脾气,早砸了他们的窗户玻璃,经过工地上个把月的修炼,我早脱胎换骨了,对于这样的议论,我嗤之以鼻:一群没见识的乡巴佬。
我忘了其实我自己也是乡巴佬,哈哈。
车买回来没多久,我就有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
车和美女永远是男人的情结,这些以前只可能出现在我梦里的奢侈品,我现在都有了,我俨然一成功人士。
自从有了女朋友,我梦里再也不娶媳妇了,可我总梦到捡金元宝,可能是想钱想疯了的缘故。
三十庙其实并没有庙,一座都没有,那里只有一个稍高出地面的大土坛,村路和两条主道就在这里交汇。
土坛上有一个铁皮房子,紧挨着铁皮房又搭了个大凉棚,铁皮房是一个简易的小卖部,小卖部里有个娇滴滴的老板娘,一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坐在凉棚里,他痴痴地望着老板娘那比桃花还娇还艳的脸庞,哈喇子就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浸湿了他的衣襟……我在大腿上使劲拧了一把,剧烈的疼痛告诉我,这不是梦境,那娇滴滴的老板娘就是我女朋友,望着我痴呆的样子,她正在吃吃地笑。
当我开着车第一次在三十庙等客人时,这个荒芜的土坛就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喊来了狐朋狗党,没几天,这个杂草丛生的土坛就变成了集休憩购物于一体的‘驿站’,‘驿站’方便了南来北往的司机,也让我的腰包不再干瘪。
但我最主要的收入还是来自于我的车,我那辆让村民诋毁的朗逸。
那时城市里充斥着各种面包车,这些面包车因为各种原因不能跑长途,他们把从城市各个地方收集里的客人送到了三十庙,我再把他们送往省城。
那些年,没有滴滴没有顺风车,也没有超载一说,只要塞得进就塞,有不愿挤的,看到我左臂上张牙舞爪的龙,知道不是善茬,而且也没别的车,只好不情不愿地挤了上去,那龙也就虚张声势,不想挤的我也不会真把他们怎么样,都是自己吓自己。
每次要拉客走时,女朋友便会含情脉脉和我告别,说些路上小心些的话,我便打了鸡血般心头火热。
我在这样的幸福中不知疲倦地跑着车,跑向未来,跑向希望。
我的钱包也以一种别人无法想象的速度鼓了起来。
我喊赖子叔帮我翻盖了宽敞明亮的新房,新房进火那天又喊麻子叔来杀猪宰羊,大摆筵席。
我以勤劳和行动向父亲证明了,我当初的规划不是忽悠。
很多同样拿到征地款的村民,他们在为儿子操办完婚事后,已所剩无几。
那一年临近春节时,因为女朋友肚子有点大了,我们结了婚。那年代,有很多像我一样因为女朋友肚子大了而匆匆走进婚姻围城中的青年不知凡几,他们的桀骜、他们的棱角在一日三餐中慢慢磨平,再慢慢地消融在岁月的深处,也有一部分人,在爱的包裹滋润中成长、升华、蜕变,长成参天大树。
04 三嫂
我和三嫂的冲突就发生在‘驿站’刚刚建成还没有营业的时候,那天是中元节即传统的‘鬼节’。
那天,天空飘着细雨,本应清明的早晨却灰蒙蒙的透着神秘,压抑着一股儿渗人的邪味儿。
9点多了,仍没有一辆面包车送人过来,烦躁中,就听到‘啪啪’敲车窗的声音,我把车窗摇下来一点,就看到了一张骇人的脸,整张脸就像一块风干了的桔子皮,那种因为潮湿而带着黑黑霉斑的桔子皮,带着一种怯怯的笑意,这似有似无的笑,更突出了她额间眼角的皱纹,枯黄的乱发上挂着草屑。
这样的一张脸,在这个透着无尽幻想无数可能的阴雨天,突兀出现在我眼前,惊吓把我的怒火烧到极致。
“干嘛呢?干嘛呢?你要吓死人啊?”我把车窗全部摇了下来,用左手指着她。
宽大的环卫衣因为湿了便紧紧帖在她干瘪的躯体上,使她看起来更加瘦小,她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和慌乱。
“槟榔 渣 子和壳壳莫 丢地上,那……”她指着不远处的板车示意我丢板车里,可能我过激的反应或是手臂上的龙吓着她了,她的语音都不连贯。
“不是我丢的,我车停这就有了。”一个懦弱可怜的女人,我不想再吓到她,我放低了声音,可仍然抵赖不承认,我准备摇上车窗不再理会。
“哎哎哎,慢的,今天就你一直停这里,不是你是哪个?还要撒赖?”一个突兀的声音,然后一只手就搭在把手上企图拉开车门,这个风一样卷过来的女人就是三嫂。
得寸进尺?我刚刚熄灭的怒火冲天而起,我推开车门就冲了出来,拉着车把手的三嫂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三嫂中等身材,浅青色裤子,浅灰竖领长袖T恤,外罩一件桔色环卫马甲,白色碎花披肩遮阳帽,整个人看起来精爽、利落、得体,可能长期日照的原因,脸微黑,唇稍薄,唇角上扬,眉毛纤细,上扬入云鬓,透出一股韧性和泼辣劲。
“这槟榔渣子是我吐的,这壳壳是我扔的,怎么啦?这马路上还不准人扔东西啦?你们不就是做这个的吗?你们不拿了工资的吗?”我指着三嫂,一连窜质问,我是真火了,本来今天一个客人都没拉到心里窝火,她们还没完没了来找茬,我像怕找茬的人吗?
三嫂一把推开我的手,她完全无视了那条龇牙咧嘴的龙。
“一付吃人的样子,想打人?你来啦,你来啦。你动手试试。”三嫂作势往前扑。
看到三嫂的架势,我内心隐隐有种不安。
“我是扫地咯,但不是把你一个人扫……”
“我是领工资了,工资你发的?……”
“开张车你就了不起?就可以乱丢垃圾?……”
…… ……
三嫂的嘴像机关枪一样,说起来不带停的,这是这样的一付伶牙俐齿,我开始后悔,今天确实是自己不对,后面的话更是说得过火,她们领工资和我乱丢垃圾一点因果关系都没有,再说了,我凭什么要糟践别人的劳动成果,就因为她们是从事这份工作的吗?我是不是有几个臭钱就膨胀了?
心里有了这份愧疚,我的气势不觉又矮了几分,三嫂却正气势如虹,大有‘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架势,此消彼长下我丢盔弃甲,溜,必须溜!赶紧溜!
“懒得和你们女人一般见识。”我丢下一句场面话,趁同伴劝三嫂时三嫂神情恍惚的瞬间,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车门,一轰油门,溜之大吉。
事后听准岳父说起,才知三嫂是他们一个远房亲戚,才知道三嫂那艰辛的过往。
三嫂年轻时做过媒婆,三嫂的丈夫死得三嫂年轻时做过媒婆,三嫂的丈夫死得早,三嫂是个苦命的女人。生活所带来的苦难却并没有击倒她,她用泼辣筑起一道道篱笆,把她的一双儿女紧紧地护在身后,她用三寸不烂之舌,把儿女抚养成长,寡妇门前是非多,三嫂没有是非,她只有道也道不尽的辛酸苦辣。
子女大学毕业后都在外地工作,孀居的她不再保媒,她成了一名环卫工人。
泼辣是她保护自己和两个孩子免遭伤害的唯一武器,唯一。
过后,我和女朋友买了很多东西去三嫂家,算是赔礼道歉,也认认亲戚。
三嫂其实很好相处,她属于那种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人,泼辣却从不欺负人。
临走时她笑着说:“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
我听了,一阵阵后怕,一阵阵汗流。
05 梦的归宿
有一年春节过后,路上开始严查超载,也加大了对黑车的打击力度,有时赚的不如罚的多,我知道跑黑车这一行当将成为历史。
接着就是整理路边雨后春笋般冒出的简易小超市小卖部,刚好老婆又快生第二胎了,我便拆了‘驿站’也不再跑车,专心在家伺候老婆和儿子。
因为修房子结婚生儿子等等,原来辛苦赚来的钱哗哗的往外流,到女儿出生后,我再一次感受了生活的压力,我不得不开始鼓捣别的营生。
我开过早餐店,贩过水果,做过夜宵,卖过鞋子、服装,却都没有多大起色,有盈有亏。
各种尝试和失败,让我的资金严重缩水,我便不再进行盲目的投资。期间,老婆开了一个小小的服装店,聊以糊口,店小没多少事,我也帮不上忙,我从新变得无所事事,却没有了当初的坦然,内心是焦虑的。
作为父亲、丈夫、儿子,我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责任越来越大,也因着这份责任,我从一个惹是生非的市井混混变成了一个忙碌的庸人,我只想着钱,只要能赚钱,除了法律所不允许的,我什么都去尝试,我又开始做着捡金元宝的美梦。
那时,大大小小的城市开始蠢蠢欲动地朝周边扩展,原来的郊区可能一夜之间就被规划成了市中心,宽敞的柏油路开始四通八达,环卫工作是提升城市形象的最有利保障,到处开始扩招环卫工人,这为很多没文凭没技能也没年龄优势的中老年人提供了大量再就业发挥余热的机会,虽然是临时工,广大中老年朋友仍然趋之若鹜。
父亲在将近60岁的时候也赶上了这个坎,成了三嫂的同事,就扫通过家门口的那条主道,父亲从此过上了‘放下扫帚就吃饭,放下饭碗就扫地’(母亲说的)的幸福生活。
看到我每天像只没头苍蝇一样急得团团转又束手无策,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父亲做了一辈子的农民,除了勤劳善良,没关系也没多少主见,要不当初也不会只叫我跟赖子叔学泥工或跟麻子叔学杀猪了,这可能就是他唯一用得上的关系。他把他的担忧闷在心里。
有一次,三嫂和父亲闲聊时问起,怎么好久没见我跑车了,见三嫂问起,父亲便倾诉一般把我的情况都和三嫂说了。
然后有一天,三嫂突然来到我家。
她开门见山:“卫伢子,我原来保媒时认识环卫所一个小领导,我听她说,她们所要招几个洒水车司机,你会开车,要不你去试试?先干一段时间,等想到好出路了你再出来,总好过现在坐吃山空,想去我就给你去打打招呼。”
我自然想去,父亲也千恩万谢一定要留三嫂一起吃个晚饭,三嫂倒没推托,反正要吃饭,回去一个人吃,还不如在这里热闹热闹。
不久,我就成了一名洒水车司机,并且洒水车一开就是十多年,看着被我冲洗得干干净净的路面,自豪便打心底升起。
因为工作兢兢业业,车辆爱护得当,我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
每天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我把文明和清凉洒向城市的各个角落。
每个人都会做梦,每个人也都有梦想,梦是内心诉求最基本的反应,在人生的各个阶段,我们做着不同的梦,有些人沉醉在梦里,从此一觉不醒,有些人却因梦想而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