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卫处有个酒神，绰号二仙。二仙的先辈们个个海量，可二仙的父亲喝一小口脸就如煮熟的虾米且全身红肿、奇痒难受。二仙百日抓周时，爷爷突发春梦，用筷头点一滴酒到二仙舌头，二仙吧嗒吧嗒地舔，竟咧开嘴甜甜地笑。

　　阳光朗照的日子，突然不见了四岁的二仙。家人四处喊，无人应。家人急哭了，发动邻居满村找。爷爷从地里赶回来，竟发现二仙手握酒杯，醉倒在自家酒缸边不醒人事。事后，二仙说他从爷爷的酒缸里舀了一碗，几口就喝了。

　　成年后的二仙喝酒很玄，拇指与食指捏着酒杯且高高举起，头一仰，酒杯慢慢地旋，眼睛微微一眯，吱——的一声，一杯酒就下肚了。人说二仙是牛饮，二仙说，屁，分明是品！

　　二仙酒量虽大，却常醉，老婆因此没少发脾气。

　　二仙是半边户，家在近郊。二仙老婆家里家外，田间地头，加上照看两个儿子，挺辛苦的，二仙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二仙在环卫处清运队上班，下班晚。下班后几个兄弟常在一起小酌。

　　那日，兄弟几个喝得很晚，二仙打着酒嗝黑灯瞎火重一脚轻一脚地往家晃，在自家地坪里跌了一跤，右边屁股钻心地痛，一骨碌爬起来，用手一摸，裤子湿湿的、粘粘的。二仙估计是玻璃碎片将屁股扎了个洞。二仙没有声张，在抽碟里找了一个创可贴，将裤子褪下来，对着镜子一下贴上去，然后爬到床上便鼾声如雷。

　　第二天早晨，老婆掀开被子，看到床上尽是血，以为自己的经期又错乱了。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裆，觉得不对劲，死劲将二仙扳转来，发现二仙米黄色的短裤变成了紫色且结成了痂，死鬼，怎么这样？二仙说昨晚摔了一跤，屁股上扎了个洞，记得我对着镜子贴了个创可贴。老婆往镜子上一瞄，大骂，死鬼，创可贴贴镜子上了。上次醉酒你吐了一床，这次弄得满床是血，这日子，没法过了！

　　老婆常吵，二仙却我行我素。

　　转天，二仙竟又醉了。二仙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家的。二仙准备打水洗刷的时候竟把持不住，几个跄踉倒在灶下。倒在灶下的二仙一会儿就呼噜连天了。刚好，二仙家的老母猪待产，天太冷，老婆将老母猪赶到了灶下。二仙醉了酒，浑身发热，老母猪正四下找暖处，就挨着二仙睡下了。后半夜，二仙翻身，正好搂着了老母猪。二仙喃喃地说，老婆赶时髦，买、买了皮夹、夹克啊？又一摸，刚好摸到了老母猪的奶头，二仙说，还是双、双排扣的咧。老婆听见厨房有说话声，一个鹞子翻身奔过去，看见男人竟跟老母猪睡在灶下的柴禾里！

　　二仙虽有点二，却做过一件善事。

　　二仙下班回来，竟在街边捡了一个弃婴。女婴在寒风中已哭哑了嗓音，二仙将全身凉透的女婴抱在怀里，疯疯癫癫地回了家。

　　老婆说，神咧，自家两个儿子，一个高中，一个初中，还能养活第三个么？二仙说，她被父母抛弃，差点冻死，好作孽！我看她长得挺漂亮的，带了算了。

　　老婆反问，怎么养？二仙说，紧紧手就过去了。

　二仙将女孩起名金遇。整天抱着金遇喜笑颜开。人说，二仙，你带个嫩伢乐啥？二仙说，我晚年的酒塔咧。

　　金遇长得俊且特会读书，初高中成绩均是年级第一名。这不，今年高考，录取北京美校。

　　老婆说，这妹子谙事哩。二仙说，捡来的福份咧。

　　老婆说，金遇来电话，说到外地写生，要四千块，前晌到云南写生的钱都是借的咧。二仙说，穷养儿、富养女，再借。

　　老婆说，再借再借，你就不能把酒戒了？二仙说，我不喝老邵阳了，喝五块钱一斤的散高粱。

　　二仙就时常提回一桶一桶的散高粱酒。

　　一天，有人看到二仙醉倒在家门前的水渠边，水渠岸边一线水珠滴到二仙的嘴边，二仙哼，喝——喝——

　　国庆节，金遇回家了。二仙吩咐老婆多弄几个菜。碰巧，村长来了，二仙问，

喝一杯？起身就开了一瓶老邵阳。二仙说我仍喝我的散高粱，有劲。村长说，什

么劲？于是将二仙的散高粱端过去喝了一口，村长哇地一下吐了，说，水！

　　老婆一愣，金遇张了张嘴，然后一下扑过去，爸——金遇搂着二仙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