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中高岭深处村长老乐的女儿巧艳,芳龄十八,聪慧秀丽,大大的丹凤桃花眼,白里透红瓜子脸,身材苗条。她的婚事一波三折,听来令人唏嘘不已。世事无常,爱情如梦幻影,无常也有常,生活还得继续。听说每个人一生总有几次真心的对待,但最开始的几次差不多都会失败。失败了,有人生怨长恨,有人则生出更广大更持久的爱。那个时候,真心的花便开了,穿出贪痴生冷风雨,在光明的晨光中悄默开启,饱含甘露,泫然欲泣。它的芳美使人觉悟,它的浅香令人清明。
巧艳十八岁便与南山村憨哥订婚,随他去了广州一家制衣厂。日子如果这么微澜不惊地过着,也算幸福悄悄来敲门。
制衣厂的机修工是车衣工的急救,他们似乎永远只用斜眼看工人,工人们总是随时讨好地笑对机修师傅。
不过江西的机修工沈哥对巧艳殷勤之至,只要巧艳的平车一丁点问题,沈哥二话不说,手到擒来,妥妥搞定,让巧艳心生感激之余,也让同事不胜羡慕,湖南老乡常借巧艳找沈哥修车。
沈哥年约三十左右,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方正的脸庞上,有一双摄人魂魄的大眼睛,如深不可测的大海,一小不心,就会翻身落海,无声无息消失。巧艳不由自主地掉进了沈哥的翠湖。憨哥低头上下班,沉闷不语。直至巧艳搬出去与沈歌合租住。
巧艳很快怀孕了,快八个月了,带着沈哥回到湖南办准生证。憨哥家没有刁难阻碍,甚至没要求退彩礼,据说憨哥阳萎。
村人很好奇为何要带着男友回湖南打结婚证?原来沈哥要求的。
村长老乐一家还是蛮钟意这女婿,机修工比车工工资高,工作也轻松些,而且人帅嘴甜,女儿一脸幸福迷醉,这是与憨哥在一起是从未有过的。结婚证准生证很快办了,老乐这点面子神通还是有的,村镇里老村长了。然后夫妻去了江西待产。
然而不到半月,巧艳自江西灰头土脸归来,一家人关在房里神叨叨地商讨。第二天,巧艳去了医院,把八个多月的孩子引产下来。原来江西沈哥是有妇之夫,家已有娇妻和两女儿。江西人重男轻女之风尤甚,他盼着巧艳给他生个胖儿子。悔恨交织的巧艳亲手“杀”了自己和沈哥的胖儿子,漂亮的姑娘如死里逃生,再不去广州,在家乡县城饭店里端盘子做了服务员。勤快人到哪都能挣钱,也受欢迎。加上巧艳巧笑媽然,美丽又大方,嘴甜手巧,店里人气骤增。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百花开放,蜂蝶飞舞。巧艳又恋爱了!是土生土长的县城人胡哥。胡哥牛高马大,彪悍直爽,“义”字当头,当地人尊称“胡大侠”,身边总有一群哥们相从,威风,侠肝,义胆。常带着兄弟光顾巧艳饭店吃饭,大哥大派头不小,他到哪都如众星捧月般有人前呼后拥。唯对巧艳一见钟情,出手阔绰,只为博美女回头一笑。巧艳再次坠入情网,闪婚,这下成了城里媳妇,老乐也为她高兴。总算是嫁在本县了。蜜月欢度,巧艳犹如盛开的桃花,娇艳醉美,夫妻俩恩爱无比,羡煞旁人。任何时候,俩人的手紧握一起,相视含情脉脉。
巧艳常想:“谢天谢地,蒙老天眷顾!”
美好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公安从天而降,胡哥锒铛入狱!突审之后,对所犯抢劫之罪供认不讳!态度良好。只求放过新婚妻子,她什么也不知情,一切与她无关。经核查印证,胡歌被判死刑立即执行。
这沉重一击,巧艳彻底倒下。胡哥甘愿以命警示世人,罪不求赦,留言只愿弟弟莫学哥踏邪门,走正途!靠自己力气挣钱,劳动光荣,照顾好父母及嫂子,平安到老。
在巧艳万分悲痛之际,胡哥弟弟,小胡默默站在床头,温言温茶,侍奉在旁,公婆眼泪婆娑,苦苦央求巧艳留在家中,此乃胡哥遗愿。
巧艳重拾心情一年后与比自己小三岁的小胡哥举行婚礼,一年后生下一胖儿子,公婆和小胡乐得合不拢嘴。
一切安好,小胡对巧艳也是爱恋万分,只不过人总像长不大似的,不想事,家里有钱没钱有粮没粮是父母妻子管,他骑摩的出租,早晨日上三竿还赖床,傍晚早早收工回家伴娇妻。遇上刮风下雨门不出。夫妻俩大吵五天有,小吵隔三天。
一年又一年,孩子要上学了,经济上日益紧张,父母日益衰老,小胡还未长大,总像弟弟拉着姐姐的手,不敢松。巧艳三十不惑了,自己一路走来,历经如许,她明白,三十不富,四十不豪,年老惊惶。她将儿子托咐公婆,带着小胡哥去上海进了制衣厂。重操旧业,制衣虽辛苦,十二小时上班制,然而工资高哇。小胡哥哪吃得消,早晚要打卡,上班迟到要扣钱,一上便是十二小时班。他忍不住常常偷睡懒觉,不上班。在上海夫妻照常吵闹得心碎。
巧艳至此时终于痛下决心,果断回邵阳离婚。她告诉儿子,妈妈会常来看他的,就在家附近。因为本地一直有一周姓男士在暗中追求她,他亦是离异,育一女孩,女方出轨,他下岗职工,做煤生意。承诺一生为家负责。
巧艳考虑再三,与周哥再婚。与胡家只隔几条街道。不久添下一千金,巧艳喜不自胜,老周父母不太高兴。
时光缓缓流淌,岁月催人老。随着湖南煤炭生意的冷场,老周煤生意做不下去了,马上跟人虚心学做水电工技术,在工地上干活,现在乡村巨变,翻建新房特别多,老周嗅到了建材的商机。一年后巧艳与周哥在乡下开了一水电店,一边承接水电装修业务,经销水电产品,还一边经营建材生意。把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小胡哥一直单身,狗改不了吃屎,有钱打牌,无钱用时又搬几天砖。知情人背后常拿他们兄弟做教材。巧艳一直管着儿子的学费生活费。
说起巧艳与小胡哥的儿子,倒有一股倔强劲,幸没有遗传小胡哥的好吃懒做。既长得英俊高大,又聪明好学。寒暑假便来乡下母亲的家,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老周待他也好,尤其是母亲与周伯生的妹妹更是“哥哥”长“哥哥”短地跟着男孩子转,在这里他感觉到家的温暖,生活打拼的热火朝天。他靠着母亲巧艳夫妇的一贯支持鼓励,竟考入湖南警察学院!巧艳喜极而泣。不去草秽,禾实不成。她那细细的皱纹与早生的几缕白发在阳光下微笑闪亮。
小胡哥捧着儿子的录取通知书,傻子似的又笑又哭!然后骑着摩托车满大街地转,揽活干,早出晚归,开学之时,将一叠沾有汗迹和灰污的百元大钞交于儿子:“崽,爸爸给你挣的生活费。不是牌桌上的!爸再不去麻将馆了,爸爸…错了,以后…改。你比爸爸聪明,有出息!给我和大伯长脸了!我…”话未说完,大男人双目的泪珠夺眶而出。爷爷奶奶抱着儿孙又哭又笑。自此小胡早出晚归,只要有事做,他便高兴地求人加入,努力地挣钱养家,老父母亲的脸终于如菊般绽笑,昂首挺胸地走在街巷中,每天欢笑自如与左邻右舍打招呼。
巧艳吊着一颗心总算落下地,生出一丝丝欢喜,而后一丝丝怅惘无来由爬上心头。人至中年,谁都是生活纠结成一团乱麻了的吧。人活着,得像个人才行,人情义理不能丢,不能失去人的有情,从容,温柔与尊严。多少人不是一地鸡毛,踏着艰难困苦前行,找寻清风明月?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心扉洞开时,真心的花才会开。
小小的欢喜里有小小的忧伤,小小的别离中有小小的缠绵。人生的大起大落,大是大非,真的是小小的网所织成的。
作者简介:黄新生,现为长沙市湘江新区一线环卫工人。热爱文学,劳动之余坚持自学,创作。湖南环协文学协会会员,湖南环卫文学专栏作者之一。早年曾在一些小报上发表过小说连载,近几年诗,词,散文,小小说多在《湖南环卫》网上发表,以及《新环卫》,《岳麓文艺》,《株洲日报》文艺副刊,《今日女报》等发表。曾获得2019~2020年中国文艺跨年创作大赛二等奖,2022年湖南环卫文化节文学二等奖。2022年12月央视“遇见你”专栏采访报道后,受到人民日报特别点赞,2024年被邀参加中央电视台春晚长沙分会场嘉宾。